好一朵茉莉花

茉莉是千年古城福州的市花，也是许多福州人和海外华人华侨对家乡和夏天的记忆。帝封江岸边成片的茉莉花田，三坊七巷里的茉莉花摊和洁白手串，香飘四溢的茉莉花茶，海峡文化艺术中心的茉莉花瓣地标，闽江之心茉莉大街，福州小茉莉合唱团……福州的茉莉气息不仅只停留在夏天，也贯穿了四季的流转，没有什么花能比茉莉更懂福州，也没有什么城市能比福州更衬托茉莉了。

“随经入汉京”“远从佛国到中华”，茉莉与福州有着悠久的历史渊源。这朵原产于波斯湾的花，早在2000年前的西汉时期，便沿着海上丝绸之路漂洋过海传入福州。由于这里的土壤、气候、降水量均适合茉莉的生长，从此她便在这里落地生根，见证了时光荏苒、时代变迁，就像榕树一样，深深地打上了福州文化特有的烙印。现如今，福州城中仍然随处可见茉莉的印迹，“三山”之一的乌山上，北宋福州太守柯述游览神光寺留下的石刻——“天香台”，石壁旁则是辛弃疾“倩得薰风染绿衣，国香收不起，透冰肌”的题词，这“天香”“国香”便是茉莉给予福州的美好馈赠，永远绽放在福州人心坎里。而佛教、道教的盛行又为茉莉文化成长提供了肥沃的精神乐土。据考证，佛乐《八段锦》就是以茉莉花为原型创作的，经福州僧人几番修改加工后，曲调清逸婉约，脍炙人口，风靡大江南北。这也让茉莉自带了“仙气”，更让人为之着迷。

以香入茶，古来有之，斗茶时节买花忙，便是此故。茉莉花与绿茶，是千年绝配。三月采茶，七月寻花，九月成茶，茶为骨，花为魂，“见茶不见花”，这是茉莉花茶独特之处，收获无数“茶粉”，享誉内外。“窨制花茶七条椅，平抖蹚拜烘窨提”，制作一款纯正的福州茉莉花茶，仅仅窨花就要经过81道工序，制作技艺的精湛，用花选料的精良，造就了福州茉莉花茶独有的鲜灵浓郁品质。沏上一壶，汤色黄绿明亮，香气沁人心脾；品上一口，滋味鲜醇绵润，饮后持久留香，仿佛春夏两季在唇齿间奇妙转换，如氤氲着春日的微风，款款而来的是初夏里一抹抹清新淡雅。

福州的茉莉充满了“人情味”。民国才女林徽因最喜欢福州的茉莉花茶。1937年1月，林徽因发表在报刊的短诗《静坐》，茶是一份静美的诗意，是止息与转折，也是余音未了，“像待客人说话，我在静沉中默啜着茶。”不仅是林徽因，还有让人津津乐道是老舍与冰心对茉莉花茶的情愫。老舍喜欢写作时备上一杯茉莉花茶，他也时常去冰心家讨茉莉花茶喝，还专门题诗“中年喜到故人家，挥汗频频索好茶”以此来纪念这段美好珍贵的友情。冰心则在《还乡杂记》中说：“我所到过的亚、非、欧、美各国都见到辛苦创业的福建侨民……在她们家里、店里，吃着福州菜，喝着茉莉花茶，使我觉得作为一个福建人是四海都有家的。”“茉莉”与“莫离”谐音，让这朵朵“人间第一香”“吹帘散香雪”的浪漫文艺和拳拳赤子心、殷殷桑梓情的思乡之意紧紧相连。一朵茉莉花、一杯茉莉花茶便是福州海外游子对祖国割舍不了的“根”情，是对祖地抹灭不了的记忆，成为他们心中芬芳不散的“茉莉乡愁”。

上世纪90年代，福州家家户户盆栽茉莉，坊巷院落门口总有老依伯一边摇着蒲扇纳凉，一边端起搪瓷杯里的茉莉花茶抿上一口。虽说现在福州城中高楼林立，此等惬意情景不再常见，但至今仍然保持着卖茉莉花串的习俗。当你走在城中走在坊巷里，就会发现夏日街头巷尾有不少小摊沿街叫卖茉莉花包花串，人们或是带在手腕或是挂在脖子或是插在耳鬓，来来往往的出租车里也都挂着用网兜装着茉莉花包，为城市增添了一道道靓丽的风景线。

因为爱，人们赋予茉莉太多美好的承载、寓意和象征。作为梅兰竹菊“四君子”之外的素馨花卉，茉莉“出尘标格而不染”“玉骨亭亭，似不屑、俗人为伍”“清端足并梅花”，早已化为人格，成为古代不少文人士大夫的“比德”对象。林则徐在福州贡院撰联“攀桂天高，忆八百孤寒，到此莫忘修士苦；煎茶地胜，看五千文字，个中谁是谪仙才”，以茉莉制茶隐喻制茶读书皆为先苦后甜的修身苦读精神。在福州人的心中，“茉莉花开”喻意着生活的幸福美好。她洁白贞洁、锦心绣口的特质，也极似善良勤劳、美丽忠诚、大度能容的福州人。

在清清茉莉中，赏闽都古韵风雅；在悠悠闽都里，品茉莉清香幽长，不失为人间美事。每当夏日，小区院子里一溜郁郁葱葱的茉莉，或迎着风竞相开放尽情歌唱，或像极了羞花闭月的少女含苞待放，散发着清幽花香，绵绵渺渺，萦绕鼻翼间。拾起掉落的茉莉花，回到家中放入精致小盘中，洁白小花朵，层层叠叠，“一卉能熏一室香”，直至干枯袅袅余香仍弥漫整屋，这样美丽温雅素净的茉莉花，虽然短暂却总能停留心间，久久不散。